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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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掛在咖啡店門口的風鈴被客人掀簾的動作驚起,本來低著頭打理收銀臺的店員立刻擡頭,嘴角勾起了職業化笑容,看向來人。

西園寺冬花剛從父親的公司回來,也不知什麽事又戳了他的肺管子,男人大約是想強調父親的尊嚴,但是又懶得回家。幹脆一個電話把冬花叫過來受訓,以她私自辭退鋼琴家教為開始,結尾展望了一下她在臨近的期中考試又會被赤司踩在腳下的未來。

冬花知道,這種時候安靜受訓,等他把氣出完就好,要是有一句頂嘴,才是真正捅馬蜂窩,因而她低眉落眼地順從低頭,連一絲一毫的不情願和違抗也沒有顯露出來——這多少平覆了一點男人的情緒,他洩氣地一揮手:“木頭一樣,出去。”

木頭一樣的西園寺冬花動作麻利地一彎腰:“多謝父親大人教誨,我先走了。”

雖說出發父親公司之前就明白他的意圖,況且母親對於她的衣著發式要求極其嚴格,冬花還是相當用心地打扮了一番。她穿了一條黑色半袖裙,裙擺只到膝蓋,露出的小腿纖長雪白,今天的氣溫高得出奇,仿佛一下從五月跳到最為炎熱的八月,店員一擡眼睛,先看到少女露出的肩頸——已經透出了水紅顏色,她脊背挺拔筆直,一手習慣性地虛落在小腹上,下巴擡起來一點弧度,動作優雅。

——像波斯貓,店員抿了抿嘴唇,如此想道。

“歡迎光臨,請問我能幫您什麽?”即使店員目光中含著不加掩飾的驚艷,但客人走到面前,還是先以本職工作為主。

冬花飛快掃了一眼餐單,有汗水順著耳骨緣流下來,她伸手用指尖碰去,收回時手腕碰到了珍珠耳飾:“大杯摩卡加冰,麻煩你了。”

店員沖她微笑:“請稍等。”便轉身挑了簾子到了後廚。

在等待的時間裏,冬花百無聊賴地擡頭看咖啡店內的裝飾,點單臺旁邊擺了一盆巨大的綠植,冬花有點小孩子理論——總覺得站在植物旁邊就能嗅到最新鮮凜冽的空氣,於是便晃悠到綠植旁邊,彎身仔細看深綠色的寬大枝葉。

風鈴又一次被觸響,這一次來的人似乎不少,腳步聲雜亂卻輕快,間夾雜著男生們絮絮交談的聲音。這家咖啡館本來就靠近洛山,有學生在休息日來買東西簡直是件最正常不過的事情,冬花沒多在意,專註用視線描摹葉脈的形狀。

“西園寺同學。”

熟悉的聲音響起,略略帶著透明感,像陽光穿過水晶,也像攪亂冰桶的清爽,冬花應聲轉頭,還有些驚訝:“……赤司同學。”

但仔細想想也能理解,他兼職學生會長和男籃部長,常人單是其中一項便要花費十足功夫,更何況二者兼職呢,赤司的雙休日自然都泡在洛山。

穿著白色T恤和藍色及膝短褲的紅發少年往前幾步,只到冬花面前:“日安。”

“日安。”冬花點點頭,本來她就要轉身回去等自己的冰摩卡,但突然又想到什麽,身子驀然停住,而後她轉頭過來,動作帶了幾分本人也沒有察覺到的小心翼翼,“赤司同學連休息日也在社團訓練嗎?真辛苦。”

赤司征十郎搖了搖頭:“不算什麽辛苦事。”

跟在赤司身後的虎牙前輩本來相當積極地和根武谷永吉討論飲品,耳朵突然接收到這樣一句,當即撇了撇嘴。

於此同時,店員也矮身從後廚出來,手裏端了一杯大號冰摩卡,依照號碼遞給了冬花:“來,小心撒掉,歡迎您的下次光臨。”

冬花付了錢,那杯子大,就更襯冬花的手小,她費力地張開了五指,看起來像是逞強的小孩子。冬花對著他輕晃了一下手中的冰摩卡:“冰摩卡推薦——司機還在外面等,那我就先走了,再見赤司同學。”

“路上小心。”赤司征十郎側了側身子,其實本來的通道湊湊活活也能過去,但萬一肢體觸碰到就尷尬了,於是赤司又退了幾步,以供她足夠的空隙,“再見。”

雖說冬花身上沒有穿戴一件與洛山有關的衣物,實渕玲央本來還吃不準她的身份,但少女結束與赤司的寒暄之後便對另幾位一軍前輩低低頭:“前輩們辛苦了。”

實渕玲央馬上有了定論,同樣對她笑著點頭。

冬花挑起珠簾走出了咖啡廳,強烈到讓人睜不開眼睛的陽光登時撲過來撕咬眼皮,她微微偏過頭去,瞇著眼睛走到自家車旁,拉開車門坐進去,本來滾熱的暑意被車內空調吹下去大半,她低頭吸了一口冰摩卡,頭也不擡地對司機山本說:“山本先生,可以開車了。”

五月是真正熱起來的開端,同時也是一個不太明顯的小節點,在讓人聽著就忍不住皺起眉頭的遠足過後,冬花還沒徹底恢覆狀態,期中考試的通知就已經下發,幸而具體時間未定,只粗步定在禦影供之後。

這樣也好——她的小說寫了一小半,但最近又停下進度轉而修改前面的內容,她跟赤司到底接觸不深,幾個屬性簡單堆湊在一起,人物有些發飄,立不住腳。她先前把已經那一小部分發給責編,責編直言“與女主相比,男主有些單薄了,不過人設很不錯。”

冬花揉揉腦袋,嘆了一口氣,終於還是在到家之後撥通了幸村精市的電話。

“精市,又來麻煩你啦。”

幸村精市聲音柔和:“不麻煩,冬花怎麽了?”

少女拉開自己房間的房門,挫敗地重重坐在床沿:“還是小說的事情啦,男主角人設太單薄了,根本立不住腳,所以我想和赤司同學再多交流一下,但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才好。”她往後一躺,聲音低下來,“總感覺怎麽說都很貿貿然。”

那邊打她開腔之後就一直保持了沈默,冬花靜靜等了一會,卻還是什麽也沒等到,疑惑地叫了一聲:“精市,不在了嗎?”

遠在神奈川的幸村精市苦笑,她居然已經遲鈍到跑來跟自己訴苦,不知道怎麽跟其他男孩子多相處這個問題,幸村搖了搖頭還是回應了她:“在的。”

冬花“嗯”了一聲,所幸也不是真心想從他這裏得到答案,過了一會就把話題岔開,和他天南海北聊了會別的,直到窗外的陽光愈來愈猛烈,少女捂著嘴打了個哈欠:“精市,我要睡午覺了。”

幸村精市隔了一條電話線路,也能想象出少女此時的神態——眼睛半閉著,臉頰微微鼓起來一點,一向沈靜的深灰色眼睛也像被蒙上霧氣,柔和下來,整個人像是只迷迷糊糊用尾巴來圈著主人手臂的貓,乖得不得了。

少年聲音也低下來,仿佛怕驚擾到她的睡意一般:“好,去睡吧。”

然而冬花沒想到,禦影供時,倒是赤司過來主動提及了那場欠下的對弈,冬花自然欣然點頭了,於是在禦影供完結之後,兩人先一步越過教室,去了一間平日被當做活動會議室的空教室。

赤司應該經常在這裏自己跟自己對弈,棋盤和棋具一應俱全。

紅發少年將棋盤擺好,冬花在一邊落座,手邊擺了整整齊齊二十枚棋子。赤司征十郎擡起眼來看她,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戰意:“開始吧?”

冬花點點頭,暗暗咬住了牙齒,對手是赤司的話,必須要全程繃緊神經,才有可能發現他的布局。

西園寺冬花剛開始以為,赤司征十郎不加入將棋社簡直就是對自身天賦的暴殄天物,一直感到可惜,然而等她看過奇跡的世代打的一場比賽,才目瞪口呆地承認了——如果要讓赤司尊重自己的天賦的話,恐怕整個帝光的大多數社團他都要加入才行。

少女神色一凜,本來要落下的木質棋子頓在半空,又被她無意識地抓握在手心裏,尖角邊緣硌著皮肉。不得不說,赤司在將棋上的造詣恐怕早已經突破了高中生的限制,居然明面上與她大開大合廝殺的同時布下了一條暗線,而冬花竟是沒註意到那條暗線一般,居然就這樣放縱著任它完善生長,直到如今露出了兇狠獠牙,此番情景之下,連茍延殘喘的機會都不再有。

冬花仔細觀察棋局,那條暗線鋪設得堪稱完美,她之前能夠作為帝光將棋社的王牌主將,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擅長絕地反擊,將荒蕪化為冉冉生機,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,然而在這盤棋上,她找不到機會。

少女放下棋子,爽快承認:“是我輸了。”

赤司征十郎勾起唇角,看起來心情非常不錯的樣子,冬花一歪頭,疑惑地看向他,赤司一面收拾棋盤,一面詳盡地給她解釋:“找對人了——果然,如果是西園寺同學的話,我一定可以鋪設完暗局。”

冬花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了他的意思——他是說之前遇到的其他對手,恐怕不等他暗線鋪完,就已經被“王將”了。

少女替他把將棋子收進盒子裏,大抵是方才酣暢淋漓的對弈讓冬花血熱起來,她的表情居然比往常鮮活得多。她將沈甸甸的盒子遞給赤司,踟躕了一下,還是輕聲問出了口:“赤司同學,周末方便一起覆習功課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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